債券承銷“反內卷”持續?！蛾P于加強銀行間債券市場發行承銷規范的通知》（下稱《規范通知》）發布一個半月后，銀行間債券市場再迎承銷新規。

7月30日，中國銀行間市場交易商協會發布《關于規范銀行間債券市場簿記建檔發行及承銷有關工作的通知》（下稱《通知》），針對當前市場存在的發行定價扭曲、非市場化發行、人為干預簿記發行過程等問題，進一步加強自律管理。

此前，針對廣發銀行二級資本債發行承銷招投標問題，交易商協會已啟動了對相關方的自律調查。有債市人士對第一財經表示，基于對規模份額排名的追求，承銷商以低價賺規模的現象在過去并不罕見，但當前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半S著地產、城投行業調整，優質發行人比例抬升，帶動整體費率下行，加上發行利率也在下降，可能是‘內卷’加劇的一個原因?！币晃毁Y深債市研究人士表示，強化監管有助于市場規范運行，對各方都有好處。

低價承銷愈演愈烈

《通知》共七條內容，其中首條即要求加強銀行間債券市場承銷報價管理。

文件要求，銀行間債券市場主承銷商應建立健全承銷報價內部管理制度，綜合評估項目成本、合理確定報價，不得以低于成本的承銷費報價參與債券項目競標。發行人應當按照市場化原則，合理設置比選評分指標，不得干擾主承銷商獨立、客觀的報價決策。

早在一個半月前，交易商協會就針對市場成員近期反映的低價承銷費、低價包銷、拼盤投資、利益輸送等問題發布了《規范通知》。其中強調，承銷機構不得以低于成本的承銷費率報價參與債券項目競標。

在《規范通知》發布后不久，廣發銀行2025～2026年二級資本債項目成為首個被交易商協會“點名”的低價承銷案例。

7月11日，交易商協會宣布對6家主承銷商啟動自律調查。協會監測到，在廣發銀行2025～2026年度二級資本債券項目中，銀河證券、廣發證券、興業銀行、國泰海通證券、中信建投證券、中信證券等6家主承銷商中標承銷費引發市場關注。

7月21日，交易商協會宣布加強對廣發銀行等發行人的自律調查。“近期，交易商協會在對廣發銀行2025～2026年度二級資本債券項目6家中標主承銷商自律調查過程中發現，發行人廣發銀行涉嫌存在引導價格等情形，協會正進一步查實。下一步，協會將加強對發行人相關行為的規范，對存在此類行為的發行人堅決予以懲處和打擊?！苯灰咨虆f會稱。

據了解，廣發銀行上述二級資本債發行規模為350億元，承銷服務以競爭性磋商方式招標。天眼查披露的招投標資料顯示，上述6家機構以承銷服務費總額63448元中標。以此粗略計算，平均每家機構收取的服務費用僅1萬元出頭，平均承銷費率僅0.02?。

其中，中標服務費最高的是中信建投3.5萬元，其次是中信證券2.1萬元，國泰海通、廣發證券中標服務費分別為4998元、1050元，而銀河證券、興業銀行中標價則低至700元。

這一明顯低于成本價的承銷報價引起業內外廣泛討論。前述資深債市研究人士表示，規模排名是很多發行人選擇承銷商的重要參考指標，因此承銷商對規模排名非常重視，當面對債券發行規模較大、發行主體資質較優的項目時，承銷商以低價賺規模的現象過去一直都有，央企債券和部分金融債在提升承銷份額排名方面具有明顯優勢。

“但多數還是會顧及成本底線，700元明顯無法覆蓋團隊差旅這些基本費用成本，一般萬元以下基本就是不怎么賺錢的?！鄙鲜鰝腥耸勘硎?，近年來，隨著房地產和城投行業調整，過去一些高費率、發行人資質較差的項目明顯減少，加上發行利率不斷降低，承銷費率也隨之下移，這可能進一步加劇了低價承銷的內卷亂象。

第一財經注意到，這已經不是廣發銀行債券首次以低價承銷“出名”。2022年廣發銀行二級資本債券發行服務機構（主承銷商）招標結果顯示，彼時6家中標機構里，國泰君安中標費率為0.02?，中信證券、廣發證券、招商銀行廣州分行中標費率為0.01?，光大證券、中銀國際證券中標費率分別為0.005?、0.0046?。2023～2024年該行金融債券發行招標中，6家中標承銷商的服務費用最高為中金公司的60萬元，最低為銀河證券的5000元，其余4家機構承銷費用在2萬元至10萬元不等。

其他金融機構發債過程中也有類似情況。比如，江西銀行2020年無固定期限資本債券發行招標結果顯示，承銷費用共計1.5萬元，由海通證券、國開證券、平安證券、中信建投證券4家中標機構均攤，平均每家為3750元。資料顯示的中標（成交）價格分別是0.1?、0.15?、0.2?、0.45?。

全方位圍堵承銷亂象

除對低價承銷費三令五申外，《通知》還從多個維度規范債券承銷環節亂象，包括規范銀行間債券簿記建檔申購要求、完善債務融資工具簿記建檔定價機制、強化債務融資工具發行信息披露、加強債務融資工具分銷管理、優化債務融資工具注冊發行階段主承銷商團機制等。

其中，在優化主承銷商團機制方面，文件要求，發行人開展統一注冊或分品種注冊債務融資工具，可在注冊階段設立主承銷商團，完成注冊后不得新增主承銷商團成員。已完成統一注冊債務融資工具的，可根據實際情況選擇換發注冊通知書。

對于主承銷商團構成，文件針對發債類型和具體金額作出了詳細規定。《通知》要求，發行人發行短期融資券、超短期融資券、中期票據（含永續票據），可從主承銷商團中選聘不超過兩家擔任當期主承銷商。如單期發行規模在20億元及以上且不足50億元的，可選聘不超過三家擔任當期主承銷商；如單期發行規模在50億元及以上的，可選聘不超過四家擔任當期主承銷商。

同時，發行人發行定向工具、資產支持票據（含資產支持商業票據）、資產擔保債務融資工具，可從主承銷商團中選聘一家或多家擔任當期債項主承銷商。不過，民營企業注冊各品種債務融資工具，可在注冊階段設立主承銷商團，完成注冊后可結合實際需要變更（含新增）主承銷商團成員。

《通知》再次重申了債券發行的市場化定價規則。其中提到，發行人、主承銷商應遵循市場化原則，在充分詢價基礎上合理確定簿記建檔利率（價格）區間，利率（價格）區間應包含發行人可比債券利率或市場公允價格水平。主承銷商開展余額包銷的，應在規定的簿記申購時間結束后進行，包銷規模不得擠占有效申購投資者認購規模，余額包銷申購利率原則上應按照簿記建檔利率區間上限確定。

此前，《規范通知》就提出，發行人、承銷機構（包括主承銷商和承銷商）應按照市場化原則開展發行承銷，公平對待所有投資者，不得事先約定債券發行利率，不得以“返費”等手段扭曲市場價格，不得以代持、互持等方式謀取不正當利益。同時，主承銷商應充分保障投資者合法權益，不得將包銷變相作為主動投資爭攬客戶的手段。承銷機構開展余額包銷應當報價公允、程序合規，并嚴格按照發行文件披露的方式確定余額包銷利率。余額包銷不得擠占有效申購投資者認購規模，余額包銷利率不得低于投資者有效申購利率上限。

《通知》自8月11日起執行。值得注意的是，《通知》強調，承銷報價管理辦法另行通知。這也意味著，針對承銷報價自律規范的配套細則有望進一步完善。

而根據《規范通知》，交易商協會對銀行間債券市場實施自律管理，定期監測債券發行承銷業務情況，并進行市場評價。對違反相關自律規則及通知的，交易商協會將根據違規情形予以自律管理措施或自律處分。涉嫌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交易商協會將移交有關部門處理。相關情況將記入誠信記錄檔案，并適時進行公示。

《通知》則明確“加強銀行間債券市場發行承銷違規行為投訴舉報”。文件稱，交易商協會接受對于發行承銷過程中違反法律法規及自律規則等行為的投訴和舉報，包括但不限于發行人和承銷機構違規干擾債券發行定價、惡意排除市場化申購訂單，主承銷商以低于成本的承銷費報價，發行人干擾主承銷商承銷費報價等行為。投訴和舉報查實的相關情況將記入誠信記錄檔案，并適時進行公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