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股公司設置職工董事的情況在快速增加。證券時報記者以“職工董事”為關鍵詞搜索，單是今年以來便有300多份公告。

當前，根據《公司法》以及證監會等部門發布的相關法律法規，職工董事除了由職工代表大會（職工大會）選舉產生外，其他要求基本與董事任職資格一致。在上述情況下，一些職工董事的產生稍顯形式化。部分公司直接由非獨立董事（經過職工大會選舉后）“改任”，抑或是高管兼任職工董事。此舉使得公司“董事會及各專門委員會成員均保持不變”，原班人馬繼續任職，只不過換了個頭銜。有公司還出現了實控人近親等出任職工董事的情況。

針對這些情況，如何讓“職工董事”這一制度安排發揮其應有的效用，市場上出現了進一步明確職工董事任職條件的呼吁。

高管兼任職工董事漸增

據證券時報記者不完全統計，今年5月以來，150多家上市公司宣布選舉職工董事。

整體來看，這些職工董事的構成主要有三類：一是由原職工監事（由職工大會選舉，下同）、非獨立董事出任；二是由高管出任；三是由普通員工出任。其中，由高管“兼任”職工董事的比例約在20%；非獨立董事“改任”職工董事大致也有10余例。

職工董事是指由公司職工大會民主選舉產生，進入董事會，代表職工參與公司決策、管理和監督的人員。職工董事制度建設的意義，在于讓職工參與公司經營決策，代表并維護職工利益。

我國自1993年首次發布《公司法》以來就催生了職工董事的實踐，最早適用于部分國有公司民主管理，2018年《公司法》將職工董事制度修訂為部分國有公司的強制性要求以及其他公司可自主選擇的民主管理方式。

2024年7月1日，新《公司法》正式實施。其中第六十八條規定：“職工人數三百人以上的有限責任公司，除依法設監事會并有公司職工代表的外，其董事會成員中應當有公司職工代表”。新《公司法》明確，上述規定適用于股份有限公司。

至此，職工董事制度轉變為：對部分國有企業的強制性要求；對人數超300人的公司“選擇性”要求。人數超300人的公司有兩種選擇：要么設立監事會并依法選任職工監事且職工監事比例不得低于三分之一，要么選任職工董事。

證監會、交易所去年12月分別出臺了相應配套文件，要求上市公司和擬IPO公司在2026年以前不再設立監事會或監事。對于A股公司而言，這意味著職工董事將成為主流配置。

標準尚不明確

《公司法》《上市公司章程指引》未特別注明職工董事的任職要求，僅規定由公司職工代表大會選舉產生。交易所規范運作指引則要求“上市公司董事會中兼任公司高級管理人員以及由職工代表擔任的董事人數總計不得超過公司董事總數的二分之一。”

對于上市公司現任董事、高管出任職工董事是否合規的問題，監管層也曾有過疑慮。

2021年5月，大連圣亞收到上交所下發的問詢函，要求公司根據《股票上市規則》《公司章程》和工會行業要求等相關規定，說明高管擔任職工董事的考慮及合理性，是否可以代表公司全體職工發揮民主監督管理職能。

對此，大連圣亞回復，《公司法》等未對現任董事或高管擔任職工董事作出限制。公司聘請的律師事務所亦出具法律意見書，認為“公司高管可以兼任職工董事”。

一些文件指引則認為高管不宜擔任職工董事。

根據《中華全國總工會關于加強公司制企業職工董事制度、職工監事制度建設的意見》，職工董事人選應堅持公司高管和監事不得兼任職工董事；公司高管的近親屬，不宜擔（兼）任職工董事的原則。全國廠務公開協調小組辦公室去年12月發布《職工董事、職工監事工作指引》，其中提到，未兼任工會主席的高管人員不得作為職工董事候選人。但上述文件屬于工會的行業規范，效力有限。

另外，國家金融監管總局去年12月印發了《關于公司治理監管規定與公司法銜接有關事項的通知》，其中明確：金融機構（包括銀行業金融機構、保險業金融機構和金融控股公司）的高管和監事不得兼任職工董事。

爭辯適配性

一直以來，董事、高管出任職工董事是否會影響該職務的獨立性，存在爭議。

有觀點認為，企業對商業運營和職工權益保護的考量，存在一定程度的天然沖突，職工董事在任職過程中將面臨難以避免的利益平衡。非獨立董事、高管不同于一般的普通職工，其較難站在普通職工的立場上對公司事務進行判斷，這與職工董事設立的初衷不完全一致。

財稅審專家、資深注冊會計師劉志耕表示，設置職工董事本是為了更好地保護職工權益，確保公司在決策過程中能有來自基層的聲音。公司高管“兼任”職工董事可能會影響其獨立性和代表性，影響對職工權益的有效保護。雖然法律上并未明確禁止高管兼任職工董事，但從保護職工權益和確保職工董事獨立性的角度來看，這種情形存在一定的不合理性。

在他看來，上市公司在選舉職工董事時，還是應盡量避免高管兼任，以確保職工董事的獨立性和代表性。

也有人認為符合程序正義即可。上海明倫律師事務所律師王智斌表示，目前《公司法》等只對職工董事的產生有程序性要求，對任職身份無特殊要求。候選人只要符合董事任職要求，無論是現任董事或者高管，都可以擔任職工董事。

“從實操的角度，普通員工大多無法勝任公司的決策工作。”一位深交所主板上市公司董秘對證券時報記者表示，只要程序合法合規，職工董事由高管兼任比較合理。

另一位滬市上市公司董秘指出，按照新《公司法》，董事會的決議違反法律、行政法規或者公司章程、股東會決議，給公司造成嚴重損失的，參與決議的董事對公司負賠償責任。“普通員工”是否敢決策，是否能擔責，都存在疑問。

也有律師認為，職工董事作為具有監督與決策職能的職位，在某種意義上屬于監事職能的平移。按照《公司法》，董事、高管不得兼任監事。這一規定雖然直接針對的是監事，但也反映出對于高管兼任其他監督或決策職位的謹慎態度。

目前來看，有部分上市公司在積極推動普通員工參與董事會。

如寶蘭德宣布，因公司內部調整，其財務負責人那中鴻申請辭去公司非獨立董事職務；同時，公司職工代表大會選舉王凱為職工董事。王凱系公司電信三部銷售總監。ST長園新上任的兩名職工董事也均不是公司的高管。

“普通員工職工董事是否能夠在董事會產生制衡效果，還缺少大范圍的實踐。”上述滬市上市公司董秘表示，實際影響可能還需要再觀察。